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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雏情陷红粉争霸】(第一卷第009章)


              第009章北风



  周家围场,位于巍巍八百里沂蒙山腹地沂南县境内,距济南府约七八百里,

是由沂水和蒙水所夹持的一片广袤河套平原,并围场南部便是两河交汇处。沂水

滚滚,蒙水悠悠,将围场东西南三面环抱,北部是绵延起伏的沂山,钟灵毓秀,

仪态万方。两河一山构成围场自然边界,将中部逶迤的丘陵和南部三角平原囊括

在内。



  此地草树葱绿、灌木丛生,依山带水,风景绝佳,加上西部的蒙山,形成两

山两水的风水宝地。在两河交汇处以南十多里之外,古代齐、鲁、莒三国交界处

的阳都古城,历来英贤辈出,人杰地灵,烟水之胜,轶于江南,是三国著名军事

家诸葛亮的诞生地,唐代书法家颜真卿的故居。



  几十万年前,这块土地上就有先民繁衍生息,创造出灿烂的大汶口文化和龙

山文化,留下大量夏、商、周和汉代文化遗址,夏代沂南属东夷,商属人方,西

周至春秋为阳国,秦代设立阳都县,隶属琅琊郡,沿袭至两汉、三国和西晋,到

东晋五胡乱华时期连年战乱,汉人大量难逃避难,这片河套三角洲已无人烟,逐

渐荒凉下来,河口以南的阳都也淹没于历史烽烟之中,成为供人凭吊的古迹。



  后赵石虎将此地圈进皇家猎场,慕容鲜卑的前燕国、慕容垂建立的后燕和慕

容德建立的南燕,均将此处作为王家猎场。随着岁月流逝,朝代更迭,这片土地

频繁变换主人,深处山区交通不便,不适农耕,成为荒芜之地,到本朝这片广袤

的草场为周氏家族所有,被改为牧场。



  慕容紫烟出生于世代游猎为生的女真部落,与鲜卑人一样弓马娴熟、性喜狩

猎,嫁入周家第六年将牧场又改回周家围场,供她秋冬季带队狩猎。



  清晨,一行长长的队伍由济南府西城门鱼贯出城,队列中央是辆宝马香车,

拉车的四匹高头骏马毛色枣红、鲜亮神骏,全是塞外名种,香车装饰奢华大气,

气势不逊裂土封疆的皇子王孙,三十名矫健威武的骑士在前开路,车后跟着数十

骑殿后,鲜衣怒马将马车围在中央,沿官道浩浩荡荡向南疾驰,绕过泰山西麓,

沿官道经新泰、蒙阴和紫荆关,目的地沂南围场。



  济南城南是广袤山区,沿途要经过历山、方山、泰山、龟山、徂徕山和蒙山

等,道路崎岖。



  左侧车帘掀开,现出一位年约十四岁的绝美少年,生得面如银瓶,鼻如悬胆,

唇若涂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人好像含有强大的吸力,衬着玉面朱唇,

朗目修眉,赛似天上金童,远胜人间子都,瑶池仙品,旷世无双,正是无月。



  他远眺群山,心里暗自嘀咕:「乘马车不如骑马,还可以欣赏沿途山水之胜。」



  一个白衣蒙面的矫健身影驱马上前,语含责备地道:「无月,夫人有交代,

沿途你不能露面,快将车帘放下!」



  每次出府他便会原形毕露,变得好动,说话百无禁忌,何况这次没有慕容紫

烟同行,感觉好轻松,闻言不以为然地道:「我说冰雪美人,」将在外,君命有

所不受「这道理您都不懂么?」



  艾尔莎笑道:「对,姊姊脑子笨,只知道听命行事。我看你呀,出来就得意

忘形了,你不叫姊姊,乱叫我什么呀?」



  无月嘻嘻一笑:「我觉得这样叫才贴切呀,姊姊本来就是冰雪美人嘛,幸亏

你蒙面,否则一路上准摔倒一大片,还不知有多少路人会变成呆子呢,呵呵!」



  艾尔莎面纱下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半晌之后才啐道:「这话你对大统领说还

差不多。」



  正专心驾车的北风回头说道:「妹子,没事儿又来招我。」发觉无月脑袋伸

了出来,忙皱眉道:「无月,好好坐车里,把车帘放下来。」语声温柔,就象一

位长姊正谆谆嘱咐着她的兄弟。



  同样一句话,不过由她说出还真管用,无月极不情愿地缩回头放下车帘。



  艾尔莎伸伸舌头,「大统领就是大统领,你以为夫人不在,就没人能管你了

么?」虽和北风情同姊妹,但性格大为不同,艾尔莎活泼开朗,不象北风那般沉

静木讷。



  无月在车厢里唤道:「喂,美人姊姊,这一路出来既不让我骑马,又不能看

风景,一个人坐在车里好闷,您进来陪我聊会儿。」



  艾尔莎没好气地跳上车辕,对北风说道:「大统领,您进车厢陪他聊会儿吧,

我帮您驾车。」她一直觉得无月和北风郎才女貌,堪称天生一对,也看出了北风

的心思,可她一向不善表达,心里暗自为她着急。



  北风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我进去也跟无月没什么话说,

还是你进去陪他吧,你俩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她多少还是有些顾虑,想避避

嫌疑。



  艾尔莎叹口气,实在不知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打开前门钻进车厢,坐在

萧无月身边闷闷出神。



  无月笑道:「美人姊姊,怎么一进来就变哑巴啦?」



  艾尔莎横了他一眼,将油纸包拆开,拿起一个杏脯塞进他嘴里,皱眉道:

「我觉得大统领最近闷闷的,好象不太愿意见你,到底是怎么啦?」



  无月伸手拿起一个蜜饯海棠果塞进她嘴里,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道:

「我也纳闷儿,最近北风姊姊很少进入秋水轩,在院子里遇上了还绕道走,有意

避开我。这次特意求夫人要跟北风姊姊一起去围场,就是想问问她到底是咋回事

儿?」



  艾尔莎说道:「你问了吗?最近她心情可是很不好,也不常到练武场去督导

精卫队训练,把上黄旗八百号人全扔给我一个人管。想想真是为难,我不过是二

纵队队长,怎么好意思去指挥另外七个队长?」



  无月说道:「上黄旗本该单独设一个旗主的,北风姊姊是精卫队大统领,属

下数千精锐,杂务够多的了,又兼上黄旗旗主,还要负责侍候夫人和我,咋忙得

过来啊?我都替她犯愁!照我看呀,艾姊姊多谋善断,怕是很快便会升任上黄旗

副旗主了,甚至旗主都有可能。」



  艾尔莎道:「我倒没想那么多,能在大统领手下好好做事就成。」



  无月点头道:「你这样想当然没错,但我看得出,夫人和北风姊姊可是都很

欣赏你的。」



  艾尔莎微微一笑:「我就发现,你这个脑袋呀,特喜欢琢磨事儿,看似啥也

不操心,其实心里透亮。」



  无月叹道:「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伴君如伴虎啊!我很小就学会了看人脸

色行事,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都是很有学问的。若没有这点儿自我保护能力,唉~」



  艾尔莎笑道:「瞧你说得这么严重!照我看,夫人每次揍你都是雷声大雨点

小,知道有人会进去护着你才能下那等重手。你仔细想想,大小姐和北风姊姊都

不在附近的时候,夫人揍过你没有?」



  无月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没有,然而那等可怕的场面仍令他不寒而栗,心里

不禁一阵抽紧:「大小姐倒还罢了,拉着我跑开就没事,可北风姊姊每次挨得好

惨!」眼圈儿有点发红。



  过世的家人没给他留下什么记忆,北风和慕容紫烟对他的恩情,他倒是无一

刻或忘,当然周家两位小姐对他也不错,这几乎就是他的全部亲人了。



  艾尔莎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以后不要忘了北风姊姊的恩情就对了。她这

辈子可真是很不容易,从小接受那么残酷的训练,学成后从血海之中一路拼杀下

来……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受委屈。北风姊姊这种性格的女子,

若是再遇上一个薄情郎,一定再也迈不过那道坎儿!」



  无月动情地说道:「我会的……等我以后有那个能力,一定买一座大宅院给

北风姊姊,找最好的丫鬟侍候她,辛苦了半辈子,真想让她好好享享清福!」



  艾尔莎眼眶也红了,「她可没指望你这个,对一个女人来说,你以为有大宅

院住,有大群丫鬟侍候就是享福么?不一定,她、她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无月奇道:「说什么呀?」



  艾尔莎摇摇头,「没什么……你可以问问北风姊姊,她想要什么。我、我出

去赶车,让北风姊姊休息一会儿。」



  车辕上,艾尔莎接过马缰,冲车厢里努努嘴,北风皱眉迟疑着,艾尔莎急得

咬住嘴唇朝身后甩了几下头,状似哀求,北风这才进入车厢,坐在角落里,离无

月远远的。



  无月坐过去靠在她宽厚的肩头上,北风习惯性地抬起右手,犹豫一阵缓缓放

下,又再次抬起……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伸手揽住他脖子,抚弄着他的发丝……



  车厢之中好一阵沉默。萧无月抬起头,北风呆呆地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之

极,怜爱、心醉和落寞、孤寂兼而有之。她从未学会该为自己争取什么,夫人不

仅没教她,甚至有意淡化她这方面的意识,为她塑造出只知付出不思回报的性格。



  无月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北风姊姊,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从前您常

常带我到后花园和营房里玩耍、捉迷藏,照顾我、爱护我,就象大姊姊一样,最

近为何却老是躲着我呢?在院子里每次遇上,您也总是绕道走,故意躲开我,是

不想看见我么?」



  北风轻咬着嘴唇,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半晌才下定决心似地说道:「是

的,这些天我的确是在躲着你,我也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不过无月,你只需记

住,姊姊永远……永远也不会……不想见你!」她从未象此刻这样软弱无力,不

是身体无力,天下能承受她全力一击的人数不出十个,无力的是她的心。



  她本还想说:「若十天半月见不着你,我心里就不踏实,就象丢失了什么心

爱之物。」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其实每次她躲开之后,都会跟在无月身后,目光锁定他的背影,流连忘返,

直到他消失于秋水轩那道圆拱门之中,她还会呆立当地怔神好久……若连续几天

没遇上他,她会忍不住跑到闭关室,躲进绿绒那间厢房里,无月每天都会从那门

前经过两次,风雨无阻。



  她和慕容紫烟一样坚强彪悍,从小就不会哭,即便在一岁那年被辽东女真抓

走、一路被乌雅瑟抱着行走在颠沛流离的泥泞土路上,大多数婴儿哭声一片之时。

长大后更是视流泪为软弱的表现,她的眼泪也和慕容紫烟的一样珍贵,宁可流血

也不愿流泪。



  可这十余天来一切都变了,每当看见他从绿绒窗前经过,她都会躲在角落里

默默流泪,不愿被人看见,尤其不愿让他看见,她只好躲在绿绒屋里好几天不出

门,直到红肿的双眼彻底恢复……



           ************



  她幼年时期还在辽东女真的时候,被夫人寄养在一个贵族之家,负责照料她

和摘月等四姊妹的,就是那位同样也来自叶赫部的女奴乌雅瑟,辽东女真通过战

争掳获的战利品之一。乌雅瑟被贵族占有后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一个儿子,贵族

夫人未曾生育,在乌雅瑟生下孩子刚满月时便派人将孩子抱走,带回去由贵族夫

人抚养。



  乌雅瑟实在思念孩子,时常牵着她的小手偷偷溜到隔壁贵族夫人住的院落门

外,偷看自己的孩子,每次总会忍不住泪流满面。贵族夫人抱着孩子出来散步时,

乌雅瑟总会远远地跟在后面,痴痴地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



  每当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乌雅瑟便会扔下手里的一切,冲到隔壁心惊肉跳

地向里张望,却不敢进去,遇上孩子挨打,她的心都要碎了。



  次数多了,北风天真地问她,「您既然这么想孩子,干嘛不去把他抱回来?」



  乌雅瑟回答:「我是主人的奴隶,生下的孩子本该属于主人的,我怎能把他

抱回来?」



  然而她每次看到孩子时的那种表情,北风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



  在乌雅瑟看来,自己生下的孩子归主人抚养本是天经地义,可母爱天性却并

不受地位身份的约束。北风当时幼小的心灵中很不以为然,可她眼下这些行为却

很象当年的乌雅瑟,她的心情,估计也跟当年的乌雅瑟差不多。



  此刻在一起又如何?无月不属于她,这是命中注定,就象乌雅瑟的孩子不属

于乌雅瑟一般,因为他是夫人的至爱,是夫人情感的归宿,不是她的……她从未

想过他是否应该属于自己,更未想过要收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心爱之物,虽然她很

想很想,甚至比夫人还想……



  无月拿起她长满老茧的右手,仔细看了看,心中涌起一阵沧桑之感,按说以

他的年纪,是不该有这种感觉的,「我刚才跟艾姊姊说,长大后给北风姊姊买一

座大宅子,让最好的丫鬟侍候您,让您好好享享清福,她说,您未必会喜欢,是

这样么?」



  北风感动地道:「只要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欢喜了。艾尔莎说的对,真让我一

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我还真不习惯。」



  无月笑道:「怎会让北风姊姊孤零零地住在里面呢,我会陪你呀,以后有了

几个孩子,宅子里不就热闹了?等姊姊老了,下面子孙满堂,那是多有福气的一

位慈祥老太太啊!」



  北风眼中露出严重向往之色,幽幽地道:「可是谁跟我生孩子呢?生下的孩

子能归我么?」她不禁又想起乌雅瑟。



  无月挠挠头:「这个么,我倒没想过,不过,我想,姊姊喜欢谁,就跟谁生

孩子呗。」他的确没想过,在他心目中北风是最好的姊姊,莉香阿姨夫妇是最慈

爱的父母,他(她)俩的孩子丽儿和艾米是最亲的弟弟妹妹。



  北风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么,姊姊只是个奴隶,怎能想怎样就

怎样?」



  这也是无月最想不通之处,「北风姊姊,您为夫人出生入死多年,刀枪剑戟

之中闯过来的,而且府中除了夫人和大小姐,就数您最大了,怎会还是奴隶?」



  北风说道:「在女真部落,俘虏就是奴隶,姊姊是九部之乱叶赫部遗孤,九

部联军战败后被抢回辽东女真,所以无论在府中级别多高,也还是奴隶。你说的

这些对姊姊是种奢望,我也没指望,能看着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就已经心

满意足。这些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你都快跟我一般高了。」粉腮摩挲着他的发

梢,胸中爱怜横溢。



  若是上天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仍愿选择世世为奴,

痴情无悔!



  无月低声道:「都说叶赫部出美女,难怪呢,我听紫烟姊姊说,你可是两年

前十六期美人榜上的第一美人哦!你晓不晓得?」



  北风心中一跳,由称呼上的变化,她敏感地发觉二人的关系又深了一层,虽

然明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心中依然一阵刺痛、若有所失,怔神好半晌,才心不

在焉地问道:「你认为姊姊是不是呢?」



  无月猛地点头道:「当然是咯!我还从未见过比姊姊更美的大姑娘呢!」



  北风玉颊之上笑意隐现:「只要你认为是就好,至于美人榜上是否有我,姊

姊才不在乎呢。其实夫人才是真正的第一美人,我没法和她相提并论。」



  无月奇道:「那是两回事……美人榜上排名第一那是多大的荣耀啊!让全天

下的人都知道姊姊是第一美人,姊姊怎能不在乎呢?」



  北风耸了耸眉道:「全天下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如何看待我,很重要

么?」



  这下换成无月心中一窒,天下第一!这是多少热血少年男女梦寐以求的荣耀

啊,可北风姊姊居然不屑一顾!



  又是一阵沉默,北风想了想又说道:「我还要提醒你,别再惹夫人生气,大

小姐出嫁之后,再没人能护得住你。」



  附近的青州和莱州是风筝之乡,虽已过了秋天放飞季节,天上依然飘舞着几

只精巧美丽的风筝,有飘逸的美人形、长长的蜈蚣形……远远地就象浮在天际的

几只蚂蚁。



  他撩开车帘一角,凝视着那些风筝,他小时最喜欢玩这个,「说到大姊,最

近她有信过来,大发牢骚,说想回娘家省亲,夫人不准,她可是很不满哩!唉,

不知她在扬州苏家最近过得怎样?」清澈明亮的眼睛似蒙上一层薄雾。



           ************



  扬州苏家乃当地首富,江南可追溯十余代的书香世家,底蕴雄厚扎实,非一

般暴发户可比,老爷苏大恒早年进士及第,家中独子苏羽笙乃大名鼎鼎的江南四

公子之一,才华横溢、俊逸不凡。



  苏老爷最近很是火旺。年初儿子成亲时他大摆喜宴,将附近有头有脸的亲朋

好友统统请来,希望给一直人丁不旺的苏家增添一些喜气,未曾想婚礼被新娘子

要死觅活地闹得鸡飞狗跳,在亲家母强行干预下才草草收场,弄得宾主尴尬之极,

他更是脸上无光!他和夫人一心盼望着早些抱上孙子,可大半年过去,儿媳的肚

子没有发生一点令他欣喜的变化,胸前反倒凸挺了些。



  大堂上,一家子围坐枣红色黄花梨木八仙桌旁,正在用午膳,唯独少奶奶周

韵缺席。她每次过来,一家子人的目光在她肚子上瞄来瞄去,感觉很是别扭,干

脆就懒得过来了。



  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奶奶,苏老爷和夫人有些无可奈何,自她嫁入苏家,府

中平均每天就会发生两起严重伤人事件,府中上下平均每人被她痛殴过两次,下

人们见她如见瘟神!惹毛了她,连丈夫、小姑子甚至公婆都敢动手!



  晚间能过来给长辈请安,二老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看着埋头吃饭的儿子,苏大恒皱眉道:「羽笙,关于孩子之事我已催过你多

次,我苏家已是三代单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爹娘抱上孙子啊?」



  苏羽笙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饭塞菜,一付早饭没吃饱的样子,支支吾吾地道:

「孩儿这么年轻,家里生意这么忙,最近连诗社我都很少参加,哪、哪忙得过来

嘛……」



  苏大恒气得直咬牙!



  富态慈祥的苏夫人搭腔道:「生孩子跟你忙不忙有何干系?是不是韵儿身体

有问题呀?我看,干脆给你讨个二房算了!」



  苏羽笙不满地道:「娘~孩儿年纪轻轻,讨什么二房嘛,真是!」



  苏大恒一拍桌子,「我不管!若三个月后韵儿那边还不见动静,可就由不得

你了!」



  吃完饭苏羽笙悻悻地回到内宅,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快进门时犹豫了好一阵,

又折回往北头走去,少奶奶内宅就在那边。婚后他一直独居书房,已有好长时间

没进内宅,对此事,他要几个在身边侍候的丫鬟严格保密,绝不许让老爷和夫人

知道。



  进入跨院圆拱门,抬眼四顾,院中大树已许久未曾修剪,枝叶遮天蔽日,不

知何时被加高的院墙上爬满墨绿色苔藓,花草全被拔光,显得分外阴森、压抑,

如同无人居住的荒宅!



  进入大厅,他心中有种很不适之感,屋里变化更大,当中的八仙桌和椅子,

以及一应家具摆设不是漆成黑色,就是难看的铅灰色,厚重的蓝色窗帘大白天也

没拉开,将屋里和外面橙黄色的阳光分隔开来,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空气

中散发着灰暗枯寂的气息,再看看白森森的四壁,给他一种……实难说出口的感

觉……



  他不禁皱皱眉,逃也似的快步走进雅厅,感觉象是穿越一段暗道。终于进入

暖阁之中,他不由松了口气,但见爱妻一身灰衣,一头青丝胡乱地盘在头顶,脸

色跟墙壁一般苍白,独坐铁灰色乌木案头边,他不禁想起翠竹庵里那些面容枯槁

的尼姑,即便这样,他心中依然涌起一阵喜悦之情。



  他脚步轻快的走上前去,周韵似乎一无所觉,低头凝注桌上,不时轻唤着

「娜娜」,嘴里含着一个五彩斑斓的口哨,吹出「吱吱嘎嘎」古怪可怖的哨声,

令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他凝目看向桌上,怪了,桌面怎会动?天,那是一大堆灰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在不断蠕动,发出沙沙、吱吱、嘎嘎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群大老鼠!



  他恶心得要命,忙逃出门外,黑漆漆的雅厅中也似幻化出不少老鼠在爬,浑

身又是一阵哆嗦!



  他硬着发麻的头皮唤道:「韵、周小姐……」虽已成亲大半年,他感觉跟她

依然很陌生,称呼起来很是别扭。



  周韵皱皱眉,仍未抬头,漫不经心地道:「小苏,有事么?」如此称呼丈夫

的少妇也很少见。



  苏羽笙远远站在门外,把父母急着想抱孙子的意思大概说了一下。周韵眉头

皱得更紧,冷冷地道:「我的态度你知道。绣榻上现在成了老鼠窝,还有些蛇儿

安家,你若不怕就来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悻悻地回到书房,冥思苦想,如何在父母面前才能搪塞

过去?



  苏羽笙去后,周韵来到院子花园里,隔壁有人在放风筝,仰望青灰色天空,

长长的蜈蚣形风筝斜斜地飞得很高很远,变得象条小小蚯蚓,猎猎飘舞在北方天

际,一行大雁进入眼帘,掠过风筝向北飞去……



  她的目光移向北飞大雁,呆呆出神,午时阳光为那群白雁镀上红边,就象空

中最为绚丽的一抹云彩,渐渐消失于北方天际……



  她刚才无聊得逗老鼠玩,陪嫁过来的丫鬟贞雯吓得躲得远远,此刻不知由何

处钻了出来,站在她身边叹道:「刚才姑爷来过,很快又走了。」



  周韵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



  贞雯看看她那满是羡慕的神情,低声道:「夫人的来函……您看过啦?」



  周韵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怒火,「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女人!」



           ************



  济南周府后花园,初冬时节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落梅林,四周一片静谧。闭

关静室,慕容紫烟一身紫色衣裙盘坐于蒲团上,炼气修真是她每天坚持的功课,

已静坐近半个时辰,心中不时荡起阵阵涟漪,带来不安的感觉,始终无法静心练

功。



  刚才过来时路过绿绒厢房,这丫头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喝了杯茶,感觉很不

错,便让她到秋水轩找摘月要了些产自洞庭碧峰的上等好茶,烹制碧秋清茗侍候。



  「都说茶可清心,不知这丫头弄好没有?」她心中暗道,缓缓起身。



  来到绿绒房间,也不知是这丫头算准了时间,亦或只是凑巧,一壶浓淡相宜

的碧秋清茗刚好准备停当。



  绿绒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给她斟上一杯,品鉴一番之后,慕容紫烟不禁大为

赞叹,这丫头茶艺居然已不在花影之下!暗道:「府中看来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一个毫不打眼的小丫鬟居然也能练成这等身手。自花影被囚,无月天天吵着说断

了好茶供应,我也感觉生活中少了一样乐趣,不如把绿绒调到秋水轩侍候?」



  她所不知的是,这丫头在茶艺上已整整下了两年功夫,时常说不尽的好话,

缠着二姨娘学艺,才能达到如此境界。她出来能刚好有茶喝,不是这丫头能掐会

算,也并非凑巧,而是她一直都在烹茶,等到慕容紫烟出来时已放凉了两壶,第

三壶刚刚赶上……



           ************



  蒙山紫荆关附近大峡谷,已下起小雨,阴沉天空下,山腰密林中,一位脸色

苍白却气势不凡的紫袍老人负手而立,正和一位风度翩翩的青衣中年文士低声交

谈,二人身后侍立着十个白衣人,年纪在二十五六到四十岁之间,个个挺胸突腹、

目中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武功不俗,队列整齐、纪律严明,似乎出

身行伍!



  下面峡谷北方山道上,远远现出一行长长的车马队伍,往南缓缓而来,紫袍

老人双瞳一阵紧缩,对中年文士说道:「章护法,根据各处暗桩得来的情报,这

一行人马来自济南府,一路上游山玩水,随行人员个个武功高强,且装束怪异,

看起来不似出游的官宦人家,倒像是武林中人。奇怪的是这些人个个都面生得很,

武林中何时冒出这许多不知名高手?上面要我们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见机行事。

以你之见,会是些什么人呢?」



  中年文士揪须沉吟半晌,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根据这行人马的装束和行事

风格,很象罗刹门中人。」



  紫袍老人沉思着道:「可罗刹女王一向喜欢暗中捣鬼,近年来行事变得低调,

此行怎会如此张扬?不象她的风格啊!」



  中年文士笑道:「这只能说明此行之中并无她本人在内。不过看这队人马声

势如此浩大,说明她对此行极为重视,显然其中一定有罗刹门中的重要人物,至

少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人物!」



  紫袍老人点了点头:「章护法见解独到,看来正是如此了!」



  话音刚落,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急匆匆来到二人身前,低头拜礼,躬身

说道:「禀报门主,属下一行已然查明,这队人马来自罗刹门,首要人物为罗刹

门大统领、罗刹女王麾下第一悍将北风,她护送的人名叫萧无月,是罗刹仙子的

养子。」



  紫袍老人赞许地点头道:「干得好!下去休息吧。」随即回头对侍立身后的

白衣人沉声说道:「马上用信鸽将这个情报飞报长上!」



  中年文士问道:「门主打算如何行动?」



  紫袍老人兴奋地说道:「这显然是一条大鱼!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劫走,

有他作为人质,长上就可以此要挟罗刹女王,逼她将罗刹门势力退出江淮地区,

长鲨帮这个大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中年文士点头叹道:「是啊!这十余年来,罗刹门已经牢牢控制住北武林,

只有南武林还在我方控制之中,也已经被罗刹门压制得快喘不过气来。双方虽然

划江而治,近年江湖上稍稍平静了一些,但在双方势力范围交界的江淮地区,和

关中河套地区始终争夺激烈,双方控制下的帮派之间为了争夺地盘和生意,时常

相互血斗,伤亡颇大。若此计成功,我们兵不血刃便能收回富庶的江淮地区,倒

真是大功一件!」



  紫袍老人有些不解地道:「章护法,老夫一直有一事不明,你一向料事如神,

不知可否为老夫指点迷津?」



  中年文士忙拱手道:「门主何需如此客气,您尽管直说。」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按理说,我方有……作为后盾,可十多年来,我方

似乎已被罗刹门压制住,尤其我地门属下人众,连行踪都不敢随意暴露!我一直

在想,虽然罗刹女王武功惊人,智计过人,罗刹门的实力也非常强悍,可即便我

们对付不了,难道长上不能调动精锐,围攻罗刹门在济南府的老巢,将其主力一

举消灭么?那样一来,何需我们如此费事?」



  中年文士沉思半晌,才缓缓地道:「长上化身千万、行踪飘忽不定,属下未

曾有幸见过,不知门主可曾在她面前问过此事?」



  紫袍老人笑道:「说来也许你不会相信,连老夫也未见过长上。内子若文倒

是和她关系密切,只知是位惊才绝艳的奇女子,一位愧煞须眉的巾帼奇葩。若文

曾对我说过,长上文武全才,也许武功稍逊罗刹女王,但智谋绝不在她之下,二

人堪称当世之一时瑜亮。对了,这次随若文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和长上关系很近,

你可要招呼好附近所有暗桩,一定要注意严加保护。若是出了岔子,我们可都要

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文士吃了一惊:「您是说,灵缇?」



  紫袍老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刚才我提到的这个问题,你是

怎么想的?」



  中年文士沉声道:「以属下想来,可能有三方面原因。其一,十余年来老皇

爷连续发动三次征战,军队伤亡惨重,国库变得空虚,只好以各种名目加税和依

赖豪富的捐赠来勉强支撑,加税激起各地民变,令朝廷应接不暇。罗刹门的势力

盘根错节,要想一举铲除非调动大量精锐部队不可,朝廷已无此余力。其二,即

便朝廷不惜代价大举讨伐,若逼得罗刹女王振臂一呼,北武林各路江湖帮派群起

响应,鼓动农民起事造反,将动摇国本,是以朝廷不愿。就拿今年来说,罗刹门

沂州分舵闹得太过分,引起官府派兵镇压,结果激起安丘、沂州、费县、济阳和

昌乐纷纷发生民变,逼得老皇爷不得不下诏赦免,发银赈济乱民,镇压沂州分舵

之事也不了了之!但即便这样也未完全平息民变,罗刹门历城分舵属下周德、张

计等又聚众闹事,到现在尚未镇压下去,可见罗刹门号召力之强!」



  紫袍老人心情沉重无比,叹道:「这就已经够烦人的了,你认为还有什么原

因么?」



  中年文士点头道:「其三,根据各方面情报,罗刹门一直得到辽东女真的大

力支持。近三十年来,辽东女真逐步蚕食其他部族,至今已统一女真各部,实力

空前强大。有句话说」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皇爷对女真的实力颇为忌

惮,不愿因罗刹门挑起双方之间的大规模战争,或许也是一个因素吧。」



  紫袍老人长叹一声,忧形于色地道:「章老弟,你判事断物一向精准,可能

还真被你说中了!所以,长上才会采用以夷制夷之策,以武林中人对付武林中人,

以牵制罗刹门。可我越听心情就越沉重,唉!朝廷如今乱得一塌糊涂,官员腐败,

天灾瘟疫不断,民不聊生,也难怪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嗨!不提这个,说说眼前

的事情吧,以你之见,我们该如何下手,才能劫走萧无月?」



  中年文士笑道:「对方在明,我在暗,虽然这队人马高手云集,但用计设伏,

劫走他并不难。难就难在人质到手后,如何将他转移到罗刹门找不到的地方……

属下倒想到了一个连环计……」随即凑向紫袍老人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他俩身后数十丈之外,一位身穿粉红衣裙的中年美妇隐身松林之中,手扶枝

桠,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



           ************



  长长的车马队伍渐行渐近,缓缓行经下面那条峡谷山道,中央豪华马车上,

车夫是一位面罩白纱、身材欣长健美的白衣女郎,举手投足间轻盈曼妙,犹如风

摆幽兰,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也依然可以感觉到她的绝世风姿。



  无月扬声唤道:「艾姊姊,你再进来陪我聊聊嘛,一个人待在车厢里真是闷

死了!」



  临行前夫人做了那么多交代,艾尔莎样样都得打点,策马前前后后吩咐这个、

提醒那个,忙得晕头转向,此刻听见无月又在呼唤自己,颇有些不耐烦,又不忍

过于拒绝他的请求,催马来到车旁,有些犹豫不决。



  无月气呼呼地道:「你干嘛不进来?怕我吃了你呀?」



  艾尔莎没好气地道:「我才不怕你,但我怕夫人,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打点呢。」



  无月笑道:「你进来嘛,没事儿!夫人交待那么多,你能面面俱到么?不会

为这些小事怪你的。」



  艾尔莎一想也对,跳上车辕弯腰进入车厢,语含责备地道:「这儿到围场还

有好长一段山路,没事儿你就躺在车厢里好好睡觉嘛!干嘛没事儿老折腾别人,

安静一会儿不行么?」



  无月也不知听见没有,自顾自地说道:「艾姊姊,我想吃梨。」



  艾尔莎一窒,对这丫简直没语言,但也只好削了一个大鸭梨递给他。



  无月摇头道:「这梨个儿太大,我一人吃不了,姊姊把梨分成两半,咱俩一

人一半。」



  艾尔莎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人怎么事儿这么多啊!告诉你,吃

梨是不能分的。」



  无月奇道:「为什么不能分呢?」



  艾尔莎认真地道:「你想想,」分梨「和」分离「同音,不吉利!」



  无月哦了一声,问道:「艾姊姊,你说咱们以后会分开么?」



  艾尔莎说道:「姊姊怎么知道,人的一生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以后的事儿,

谁知道呢?」



  无月啃了两口,便将梨从车窗扔了出去。



  艾尔莎气结,「喂喂喂!请你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果实好不好?」



  无月点头道:「姊姊教训得对,那姊姊快下车去捡回来洗干净,我把梨吃完。」



  艾尔莎欺霜赛雪的容颜有些发青,无月却没看她,又自顾自地说道:「对了,

洗干净后切片,放在水晶碗里再给我。」



  艾尔莎简直快崩溃,直想发火,可转念想想,自己连他的侍女都不够格,只

好忍气吞声地跃下马车,将梨捡回洗净切片装碗,再递给他。



  无月一边吃一边支支吾吾地道:「艾姊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艾尔莎心里告诫自己:「要压住,压住!不要发火!」但还是忍不住地责备

道:「无月,你吃东西的时候都不能安静一会儿么?你倒是一路上躺在车厢里啥

事儿不管,我可既要安排这么多人的行动和食宿,还要和大统领负责你的安全,

感觉压力挺大的!你就不能让人家静静地休息一会儿么?」



  无月偶尔似乎会自动丧失听力,只管问道:「精卫队这些人为啥要叫你冰雪

美人呢?」



  艾尔莎瞪他一眼,「很简单,因为我一身如冰似雪,谁挨上我便会活活冻死!」



  无月这话倒是听见了,一把揽住她的腰肢,「真是这样么?我试试看能不能

冻死我。」



  艾尔莎脸上一红,「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调戏良家妇女?快放开我……」

却也没认真推开他。



  无月笑道:「姊姊身子又暖又软,还香喷喷地,你骗我。」



  艾尔莎啐道:「我看你呀,把这招用在北风姊姊身上才是正经……和她聊了

一上午,谈得如何?」



  无月伸伸舌头,「北风姊姊?我可不敢……其实上午没聊什么,她都没怎么

说话。」



  艾尔莎很不高兴,「哦,我下贱,所以你就敢为所欲为!」言来眼圈有些发

红。



  无月忙道:「谁说的,姊姊生得这么美,我喜欢你才这样的嘛!」



  车厢里传出阵阵嬉笑怒骂之声,这两人只要凑在一起简直就象一对活宝!车

辕上的北风眼中竟也露出一丝笑意,她很想变得跟艾尔莎一样乐观开朗,可她怎

么也做不到……



           ************



  围场南部地势平坦,被蒙水和沂水三面环绕,分区域放养着从关外和各地运

来的各种珍禽异兽,四周用高大的栅栏围起来,其中有慕容紫烟由封地带来的大

灰熊、森林狼,来自昆仑山脉的秃鹫,南方会说话的鹦鹉,等等,不一而足。慕

容紫烟对萧无月提起过的,可供骑乘的异种大金雕,放养区域就在东南部沂水岸

边。



  围场中部是广阔的丘陵地带,植被繁茂,丛林和草原夹杂其中,溪流处处,

灌木丛生,各类野生动物品种繁多,野猪、羚羊、梅花鹿、野兔和野鸡数量不少,

偶尔还有虎豹和黑熊等猛兽出没,这片区域便是慕容紫烟每次前来弯弓射猎的围

场。



  无月并非第一次前来,可以前从未有人对他提起,此处居然还养着如此神奇

的巨大猛禽,刚到围场,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北风带他去放鹰区看看。



  放鹰区是一片方圆十里左右的茂密森林,里面共有五十多头巨型金雕,由八

名鹰奴负责管理,他们基本无需给巨雕喂食,这些巨雕并无牢笼束缚,大多数时

间栖息在密林中,只是每隔五天左右的时间才会在黄昏时飞到围场猎食野猪、山

羊和野兔之类食草动物。每个鹰奴身上带有一只很特别的口哨,用各种不同的哨

音来控制和指挥巨雕,每人大约负责照看七只。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鹰奴小头目特意用特制口哨唤来一只巨雕,让无月能近

距离观看。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猛禽!巨雕的身躯竟跟一匹高头骏马差不多大小,

双翼展开,翼展近两丈!弯弯的利爪长达一尺,无论形状和大小,都极似一把女

真猎人手中的弯刀!



  他见猎心喜,当即想骑上鹰背飞行,体验一下遨游蓝天的滋味,却被北风以

安全为由,被劝止……



  围猎场中,无月一身戎装,正纵横驰骋,弯弓搭箭,不时射向被从灌木丛中

赶出的野兔、山鸡和野猪之类。跟慕容紫烟混得久了,他也是精通骑射,弓马娴

熟,几乎箭无虚发,一个上午下来,收获颇丰。在他周围,分四个方向,每个方

向上多则三十人,少则十余人,皆于灌木茂密处张下大网,用长棍轰赶猎物,大

声呐喊着将各种野兽赶进场中,供他射猎。



  四周已搭好十几座帐篷,每三、四个帐篷连在一处,将最大一座帐篷围在中

央,这是女真部落围猎时的习俗,昼则游猎,夜则睡于帐幕之中,一个酋长,率

领所属部落壮丁分为若干小队,相互配合进行狩猎。慕容紫烟每次前来,依然保

留着这种狩猎传统,无月自也不能例外。



  女真各部属通古斯民族,自古生活在远东地区从兴安岭到长白山脉的森林地

带之中,世代以射猎为生,各部落之间时常为了食物和资源相互厮杀,是一块弱

肉强食、强者生存的地方,百余年前,野人女真把辽东女真的祖先赶出兴安岭,

南迁到白山黑水之间。



  到本朝女真仍保留着部落组织形态,农业生产通过被掠去的劳动力掺杂到女

真社会中,形成女真奴隶制度,一方面是女真奴隶主的狩猎生活方式,另一方面

是汉人、高丽人和俘虏的异族人等奴隶阶级从事的农耕经济,狩猎民族比游牧民

族更加强悍嗜血,个个箭法精准,女真满万,那就是一万个猎人,试想一下,那

会有多么恐怖?这也是历史上女真人能够屡次崛起,并建立强大帝国的原因之一!



  这种强悍的血液,通过慕容紫烟多年的熏陶,在无月身上也有所显现,跨骑

白马,架着猎鹰,白袍银甲,在围场中纵横驰骋,在马背上上下翻飞,彪悍勇猛,

颇具英雄气概,身上哪里还有半点汉家儒雅书生的影子?



  无论是多么卓尔不群、惊才绝艳的女子,心中都渴望自己的白马王子是一个

万众敬仰的大英雄,就象「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经典台词:「我的如意郎君

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身上流淌着

女真人强悍血液的北风更是如此,包括艾尔莎。



  她俩在场中一边放出猎鹰,招呼众人捡拾被无月射杀的猎物,一边如痴如醉

地看着他矫健的马上雄姿。此刻在北风眼中,他不再是一个文弱书生,而是一位

英俊潇洒、能征惯战的银甲小将,骁勇善战的大英雄!即便放在关外女真部落之

中,也堪称一位少年英雄!



  她那双异常美丽的杏眼之中,渐渐流露出深深的仰慕之色……身为男儿,该

当如斯!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以无月眼前身手,离英雄豪杰相去甚远,她眼中这位大英雄掺杂了她的许多

想象,这种性格独立固执的女子不会轻易动情,可一旦有了意中人,便深陷其中

难以自拔,百炼精钢化作绕指柔。



  这时,随着阵阵「嗷嗷」嚎叫声,围场西北角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头硕大健

壮的野猪,速度奇快地向西北方向逃窜。



  这是无月今天所见最大的猎物,见猎心喜之下急欲猎之而后快,可距离太远,

手中强弓射程不够,他忙提起一杆长枪纵马急追!



  他一路循着野猪的踪迹追向西北,渐渐深入长山脚下。北风初时不太在意,

后来见他越跑越远,忙纵马急追,大声呼唤:「无月,成年野猪速度很快,追不

上就算了,不要追得太远,快回来!」



  他充耳不闻,继续紧追不舍,此时已深入一条幽深峡谷,一晃便不见了人影

儿。北风大急,纵马驰入峡谷小道,正待飞马赶上前去截住他,突然,从两侧山

崖上落下无数滚木和桌面般大小的石块,挟带阵阵「轰隆隆」巨响,铺天盖地向

北风头顶上砸落下来!



  一时间山摇地动,峡谷间为之一暗!



  北风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将天下少有敌手的轻功提至极限,一边躲闪不断落

下的檑木和巨石,一边向前猛冲!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赶上前去救下无月,否则他必将被砸得粉身

碎骨!



  然而人力难敌天威,在北风身前,檑木和滚石源源不断地砸下,其来势越来

越急、越来越密!



  饶是她轻功绝佳,武功惊人,闪过了一半砸向自己的檑木巨石,又掌击脚踢

击飞了另一半,但仍被一些较小的石块砸中,把个绝代佳人砸得灰头土脸,衣衫

被划得稀烂,冰肌玉肤之上伤痕累累。



  她似乎毫无感觉,仍是不顾一起地拼命向前、向前,向前冲!



  在这样一个生死关头,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真的无法救出无月,我宁

愿和他死在一块儿!」



  幸好此时,艾尔莎已率精卫队员们飞马赶到,大家冒着滚木飞石拼命上前,

连拉带拽地把已陷入疯狂状态的大统领,强行拉出了峡谷中这段危险区域!



  望着前方那段已被滚木巨石填至十多丈高、已被完全封死的峡谷,想起他很

可能已被埋在里面,北风心如刀割、痛不欲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艾尔莎和队员们七手八脚地掐人中,用湿毛巾敷,好半天才让她苏醒过来。

北风微微睁开双眼,忍不住泪流满面!这是她首次在人前哭泣!



  艾尔莎劝道:「大统领先不要伤心,救人要紧,你现在可一定要保持头脑冷

静啊!您应该也知道,这条峡谷另一头有个出口通向童家村。我想,对方处心积

虑设下这么一个圈套,明知根本无法困住姊姊,那多半是冲着无月来的。既然如

此,姊姊试想一下,害死无月对他们有何好处?」



  艾尔莎除了武功不俗,尤其极善谋略,深得北风信任。听得她如此说,北风

不禁眼前一亮,恍然道:「对呀!他们一定是想把无月掳走作为人质,好要挟夫

人!妹子赶紧唤来巨雕,咱们飞过峡谷封住那边出口,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三十头巨雕纷纷升空,每头巨雕背上均挟带一名精锐剑手,北风和艾尔莎驾

驭巨雕,领头向西北方向飞去。这条峡谷长约二十里,但巨雕飞行快速,很快便

越过高高的山脊,飞临峡谷北部出口附近上空,居高临下视野极佳,把地面上的

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北风急急地凝目向下看去,搜寻萧无月的踪迹,却一下子傻了眼。



  下面峡谷出口处同时驶出八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八个方向沿山道向外疾驰!



  这就是那位中年文士向紫袍老人献出的计策:「在设伏劫下萧无月之后,我

方人马分乘八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奔出大峡谷,分别沿八个方向出逃,以迷惑罗刹

门高手。」



  本来中年文士制定了一个精密的行动计划,准备设法将萧无月诱进这条峡谷

以便动手劫人,谁知他竟被一头慌不择路的野猪误打误撞地引了进来,自投罗网!

宁非天意?



  北风当机立断,当即兵分八路,每个方向三四名精锐剑手,分头追向八辆马

车,她亲自追向正西方,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在蒙水岸边终于截住那辆马车,她

上前一把将车夫揪下马车,随手掀开车帘儿,里面空无一人!



  她心中大感失望,仔细打量车夫,见他大约三十余岁,一张脸被晒得黑黑的,

倒真像一个普通赶大车的汉子。



  车夫见四头从未见过的巨雕从天而降,随即出现四位凶神恶煞的紫衣蒙面人,

吓得屁滚尿流,此刻还在瑟瑟发抖。



  北风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驾马车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狂奔,

见过一位十四五岁的白袍白甲少年吗?」



  车夫战战兢兢地道:「什么白……白袍少年?没见过啊。大侠饶命啊!我只

是一个赶车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北风不耐地道:「既然是普通车夫,为何跑到这么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来?

你若敢不说实话,哼哼!……」随手将车夫抛向身后一名精卫队员,车夫的右手

从此少了一根手指!



  车夫惨嚎起来,哀声求道:「嗷!呼呼呼!……疼死我啦!小人说得都是实

话啊!我本是前边童家村上赶大车的,今天上午来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以五两

银子一天的价钱让我到谷口拉客。虽然这一带很荒凉,但这么好的价钱我当然愿

意。到了地头一看,还有另外几辆马车等在谷口,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个白衣

人又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赶车往这个方向跑,跑得越快越……越好。事情经过

就是这样了,若有一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



  北风一下怔住!看车夫的模样,说的的确不象假话,看来他的确什么都不知

道。



  她让属下给车夫伤口敷上上好的金创药,包扎好,送他十两银子,将他打发

走了。正苦思对策之际,其余七路人马纷纷赶来回报,情况跟这边一模一样!



  这下北风彻底傻眼了!率众回到峡谷出口处和艾尔莎汇合之后,北风焦急万

分地对她说道:「按说所有离开峡谷出口的马车我们都检查过了,峡谷里面你也

带人进去搜过,都没人!那无月到底被他们带到哪儿去了呢?」



  艾尔莎眼前一亮,忙道:「他们会不会是在我们赶来之前,已经抄小路带着

无月离开,却用八辆马车引开我们的注意力?」



  北风叹道:「目前看来只能是这样了!」举目四望,除那八条山路之外,四

周灌木丛生,根本没有什么可行的小路,可转念一想,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除

了笔直如削的悬崖峭壁,什么样的荒山野岭不能来去自如?



  北风盘膝于地,双眸微闭,屏息凝神,默运玄功放出灵识,探察周围六七十

丈范围内是否还有人潜伏。在这门功夫上,慕容紫烟堪称宇内第一高手,以她的

功力可探察周边百丈以内的所有区域。北风功力稍浅,能探察周围六七十丈以内

区域,也够厉害啦!



  可是探察的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片区域内除了自己人和一些飞禽走兽,根

本就没有其他人类存在的任何迹象。



  一向冷静沉着的艾尔莎也着急了,秀眉紧蹙地道:「这下可麻烦了!无月可

是夫人的心肝宝贝,眼下人给丢了,可如何是好?」



  北风秀眉紧蹙,沉思半晌,亲笔写了封信,用飞鸽传书向夫人汇报此事,沉

声说道:「如今之计,我只有号令罗刹门在沂蒙山区的所有力量,全力搜查无月

的踪迹。你们放心,无月失踪之事,责任完全由我承担,我信中已告诉夫人,若

找不回无月,我将自刎向夫人谢罪!」



  于是,附近的泰山派、罗刹门在本地所属的所有大小镖局,以及一些小帮派

的所有人马都被动员起来,在西至泰山,南至沂州,东至黄海之滨,北至青州府

这片广大地区,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搜查行动……



           ************



  却说无月自投罗网,发觉身后退路已被大量滚木和巨石封死之后,奋力求生,

全力策马向前冲去,希望能冲出这座大峡谷。



  冲出数十丈,前方十丈开外,一字排开站着十个白衣人,牢牢地挡住去路。



  无月大吼一声:「闪开!」



  白衣人直立如松,纹丝不动。



  他更不打话,弯弓搭箭连珠发射,向当中三人射去。箭风劲急力道威猛,闪

电般飞向三人,白衣人冷哼一身,身形闪动,轻而易举躲开了势若奔雷的箭矢。



  他心知遇上了高手,挺枪策马向人墙猛冲而上,堪堪逼近时枪尖抖出五朵银

花,向当面二人发起攻击。



  若论近身搏斗功夫,他慕容紫烟习武多年,虽因资质所限无法练成上乘武功,

也算得二流身手,江湖上一般武师根本不是对手,但遇上眼前这些内功高手,他

只有吃瘪的份儿。



  可他喜好围猎,论弓马娴熟、冲锋陷阵,还真有一代名将的潜质。



  他此刻采用的骑兵冲锋战术威势惊人,人马枪尖,挟带风雷之声冲向二人!



  白衣人倒也不敢小觑,立时沉腰坐马,吐气开声,上身旋转九十度让开枪尖,

随后齐齐嗨地一声掌击马头,掌力挟带强猛罡风,竟将马头击得脑浆迸裂!



  无月忙双腿用力一瞪,飞身而起,游隼一般向二人身后斜斜掠去,打算凭借

不俗轻功夺路而逃。



  在夜冰和慕容紫烟传授给他的所有功夫中,以「少阳心经」最为上心,其次

就是轻功,其意不言自明,以无月生性灵动跳脱,是习练轻功的好材料,所以他

轻功不弱,这一跃之势竟远达数丈,将十个白衣人通通甩在身后!



  那些白衣人一怔,似未想到他轻功如此不凡,回身便追。



  无月窃喜不已,自恃轻功不弱,只需甩开数丈起步,这些白衣人根本追不上

自己。



  不料前方斜刺里,突然又闪出一位丰乳肥臀、高大健美的中年美妇,双臂微

微张开,媚眼异光连闪,对他大抛媚眼,风情万种地对他嫣然一笑,风骚入骨地

媚声道:「我的儿,为娘找你找得好苦,快回到为娘的怀里来吃奶吧……」嗓音

含娇带媚而又带有磁性,别具销魂蚀骨的诱人魅力。



  无月大惊失色!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无法变换方向,瞧自己的冲势惯性,势

将撞入对方怀里不可,急忙喊道:「快闪开!不然我不客气啦!」双掌运劲向美

妇击去。



  中年美妇不慌不忙,趁势将胸前丰满高耸的乳峰甩了几下,右手张开一挥,

妖娆骚浪地媚笑道:「我的小宝贝儿,快来吃奶呀,为娘等你好久了!」



  无月顿感阵阵异香扑鼻,脑子里一阵眩晕,全身力道尽失,身不由己、软绵

绵地直摔入中年美妇丰腴柔软的怀抱之中。



  中年美妇抱住他,臻首低垂,在他脸蛋儿上无比温柔地亲了一口,毫不迟疑

地提气向峡谷出口方向纵跃而去,每个起落竟达十余丈,轻身功夫实在惊人!



  不一会儿便出了峡谷,她毫不停顿,纵跃如飞,向西方群山之中飞纵而去,

一边纵跃一边还能好整以暇地低头不停地亲吻他,浪声浪气地道:「我的儿,自

你失踪后,为娘想你想得好苦,今天终于找到你啦!为娘刚生产不足一月,尚在

月子里,乳儿正涨得慌,刚好可以喂我儿吃奶……」



  言毕竟真的扯开胸襟,从她那被顶得老高的肚兜里捧出雪白肥硕、胀鼓鼓的

大奶子,将硕大紫涨的乳头塞入无月嘴里。



  无月也不知怎地,心中突地一荡,张嘴便含住她那颗紫涨的大乳头使劲吮吸

起来,竟真的吸出大口大口鲜美乳汁!而且奶量极其充足,包管够!美妇的硕大

乳头愈发紫胀硬挺起来,变得象拇指头一般大!



  他中了淫毒,浑身功力尽失,一心想发泄欲望,可脑子倒还清醒,闻言忙道:

「这位大婶,您认错人啦,我不是你儿子!」



  中年美妇眼中露出凄然之色,一边哺乳一边低头猛吻他的额头、眼睛和脸蛋

儿,一边泣声道:「我的儿啊!自年初你把为娘肚子搞大之后,你被吓坏了,怕

承担责任,不愿小小年纪就做了父亲,便突然失踪、一去不回。为娘历尽千辛万

苦,找了你好久,如今终于把你找到,你居然不肯承认我是你娘亲,呜呜呜……

为娘干脆跳崖自杀算了!」



  此时她刚好跑到一座断崖边上,竟真的从断崖上跳了下去!这个红衣美妇难

道真的被爱儿气疯了么?